其实,方矩的幸运远不止于此——如果他首先联系到的不是这位年迈的管家,而是那些被林闲闲以各种方式报复过的保姆,那么,他所听到的,绝不会是现在这样慈爱兼有怜悯的版本。

    林闲闲眼底压抑着久违不曾显露出的狠戾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过去?人为什么总是要对别人的过往追根究底呢?

    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仇恨别人,他只是想乖乖地跟在方矩身边——或者说,他只是希望方矩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。

    “林露以前是不是总嘲笑你?”方矩问。

    “是,我讨厌她。”林闲闲说。

    但其实他想的是,我恨她。

    “我也讨厌她,”方矩说,“所有伤害过小闲的人,我都对其深恶痛绝。”

    林闲闲僵硬地抬起头,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唔?”

    方矩见他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,伸出手轻轻捏住他的后颈,像对软绵绵的小动物那样,“上次我跟你说,不要害怕谁会抛弃你,即使你每次数学都考零分,你爸爸都还是会一样爱你,你是不是不相信?”

    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,方矩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闲会跟江游更亲。

    大概当年孤儿院那件事在小闲心底留下的阴影太深,尤其林之光还总喜欢把‘去法院解除父子关系’挂嘴边,虽然并不会真的这么做,但对于小闲而言,便如风声鹤唳。

    “不是,”林闲闲握住他的手腕,像要永久将这人箍在身边一样,“我每一次被人丢下,都是因为我没用,爱不会是平白无故的,它必须有一些东西来支撑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呢?”方矩问,“你觉得你对江教授的爱是因为什么呢?是什么支撑你管他叫爸爸?”

    林闲闲愣住了,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,他爱爸爸,甚于这世上的任何人,乃至于他早已忘怀当年在雪山上弃他而去的雪狼母亲,却依然记得带他回家、教他读书认字的爸爸那温暖的怀抱。

    方矩看着他的眼睛,那丝冷冽的绿光逐渐淡了下去——大概连小闲自己都不知道,当他情绪激动到最深处的时候,那对深邃明亮的瞳孔会涣散出橄榄石般的绿光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,林闲闲完全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已经暴露给了方矩,于是也就不再收敛自己丑陋的芒刺,“刘历是我让爸爸开除的,超话里发布你照片的那个账号也是我。那天晚上,哑铃根本没有撞到我,是我故意装出来想让你过来陪我,还有家长会上、电影院……都是我,我骗了你,我很坏,我只想让你围在我一个人身边,其他人多看一眼都不行,所以……你现在知道我有多坏了吗?”

    林闲闲以为将自己隐藏的私心摊开来,或许能换得方矩的谅解,至少……方矩哥哥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坦诚而原谅自己做过的事。